加賀恭一郎的故事,落幕。日本暢銷千萬冊加賀恭一郎系列最新作!為了追求夢想,究竟要犧牲到什麼地步?一樁撲朔迷離的死亡案件,竟意外揭開加賀人生最大的謎團。2014年第48屆吉川英治文學獎得獎作「週刊文春推理小說BEST10 2013」第2名評論家盛讚:「這是東野圭吾的《砂之器》!」【故事大綱】「這不是悲劇,是我的人生。」我之所以能夠背負著無法說出口的罪行和沉重的覺悟追求夢想,全因為那個人的愛--東京葛飾區小菅的公寓裡發現一具腐爛女屍,經過調查後,警方得知死者是住在滋賀縣彥根市的押谷道子。奇怪的是,房間主人越川睦夫卻下落不明。警方查出道子之所以前往東京,是要與多年未見,在東京擔任舞台劇導演的國中同學淺居博美見面。然而之後的調查卻碰上瓶頸,道子究竟為什麼會在毫無淵源的越川公寓被殺?而越川又為何會行蹤不明? 煩惱的松宮向表哥加賀恭一郎尋求建議,加賀卻意外發現,這場謀殺居然和離家出走多年的母親有關。加賀人生暫停的齒輪開始轉動,他將要面對人生之中最大的謎團……【名家推薦】瑪莎(五月天貝斯手)、膝關節(影評人)、廖輝英(作家)、蔡康永(主持人、作家)感動推薦!罪行的背景是經濟的絕境這點令人想起松本清張的世界,而犯人的身家與做出的犧牲也和《砂之器》非常類似。──川本三郎(評論家)這一場稱為「宿命」的人生連鎖,可以說是東野版的《砂之器》。──岡崎武志(評論家)
加賀恭一郎的故事,落幕。日本暢銷千萬冊加賀恭一郎系列最新作!為了追求夢想,究竟要犧牲到什麼地步?一樁撲朔迷離的死亡案件,竟意外揭開加賀人生最大的謎團。2014年第48屆吉川英治文學獎得獎作「週刊文春推理小說BEST10 2013」第2名評論家盛讚:「這是東野圭吾的《砂之器》!」【故事大綱】「這不是悲劇,是我的人生。」我之所以能夠背負著無法說出口的罪行和沉重的覺悟追求夢想,全因為那個人的愛--東京葛飾區小菅的公寓裡發現一具腐爛女屍,經過調查後,警方得知死者是住在滋賀縣彥根市的押谷道子。奇怪的是,房間主人越川睦夫卻下落不明。警方查出道子之所以前往東京,是要與多年未見,在東京擔任舞台劇導演的國中同學淺居博美見面。然而之後的調查卻碰上瓶頸,道子究竟為什麼會在毫無淵源的越川公寓被殺?而越川又為何會行蹤不明? 煩惱的松宮向表哥加賀恭一郎尋求建議,加賀卻意外發現,這場謀殺居然和離家出走多年的母親有關。加賀人生暫停的齒輪開始轉動,他將要面對人生之中最大的謎團……【名家推薦】瑪莎(五月天貝斯手)、膝關節(影評人)、廖輝英(作家)、蔡康永(主持人、作家)感動推薦!罪行的背景是經濟的絕境這點令人想起松本清張的世界,而犯人的身家與做出的犧牲也和《砂之器》非常類似。──川本三郎(評論家)這一場稱為「宿命」的人生連鎖,可以說是東野版的《砂之器》。──岡崎武志(評論家) 東野圭吾(1958-)出生於日本大阪,大阪府立大學畢業。1985年以第31屆江戶川亂步獎得獎作《放學後》出道。1999年以《祕密》獲得第52屆日本推理作家協會獎。2006年以《嫌疑犯X的獻身》獲得第134屆直木獎以及第6屆本格推理小說大獎。2012年以《嫌疑犯X的獻身》入圍美國愛倫坡最佳長篇小說獎、巴利獎(The Barry Award)新人獎,並獲得美國圖書館協會推理小說部門選書。2012年以《解憂雜貨店》獲得第7屆中央公論文藝獎2013年以《夢幻花》獲得第26屆柴田鍊三郎獎2014年以《當祈禱落幕時》獲得第48屆吉川英治文學獎。東野圭吾早期作品多為精巧細緻的本格推理,最具代表性的即是「加賀恭一郎」系列,主人翁加賀刑事冷靜帥氣,風靡不少女性讀者。之後東野作風逐漸超越推理小說框架,其創作力之旺盛,讓他躍居日本推理小說界的頂尖作家。至出道30週年的2015年為止,已推出80部作品。 1
即使時過數十年,當天的事宮本康代仍記憶鮮明。時緒才剛入九月不久,。秋保溫泉的旅館老闆娘朋友來電。來電的用意是問康代願不願意僱用一名女子。據老闆娘說,那名女子是看到旅館徵求供宿的旅館女侍前來的。然而,她沒有旅館女侍的經驗,年紀也不輕了,站在旅館老闆娘的立場無法僱用她,卻又不忍心無情拒絕。「她說她剛和先生分手,又無親無故的。會來仙台是因為以前旅行來過,覺得這裡很美,希望能住在這裡。我和她聊了一下,她是個文靜的好人,而且還是美人呢。再稍微我問了一下,原來她有一點在酒店上班的經驗。所以我才會想說,不知道妳這邊缺不缺人?」雖然三十六歲了,但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得多--老闆娘這麼說。康代心想,不妨見一見。她經營一家小餐館和小酒店,但在小酒店工作的女子前些日子結了婚,辭職了。現在只有一個白髮蒼蒼的酒保看店,康代正想著要找人。再說,那位老闆娘很有看人的眼光。「好,。妳先請她過來吧。」康代對聽筒說。一個小時之後,康代在尚未營業的小酒店裡見了那名女子。正如老闆娘所說的,她是個瓜子臉的美人。三十六歲,比康代小了整整十歲,但看起來確實不到三十六。若化了妝,一定更出色。她說她名叫田島百合子,。以前住在東京,所以說話沒有口音。她在酒店上班的經驗,是二十出頭時的事,在新宿的俱樂部裡工作了兩二年左右。當時是因為父親車禍身亡,光是靠體弱多病的母親做家庭代工無法維持生活。辭職是因為結了婚,過了幾年母親便病故了。她的話雖不多,但對於問題的回答都很確實,談吐得體。腦筋應該是不錯的。看著別人的眼睛說話這一點,深得康代的心。表情雖然略嫌單調,但不至於令人感到陰沉。也許在男客眼中還有種憂鬱之美呢。康代決定先試用一週。若做不來,試用結束就算了,。但康代沒來由地覺得她一定會很順利。問題是她沒有地方住,。她的行李只有兩個大包包。「妳和丈夫分手,本來是打算怎麼生活呢?」康代不禁提問,只見田島百合子一臉沉痛地低下頭,小聲喃喃說了聲,「對不起。」然後接著說,「我一心只想著要離開」。儘管心想一定是有逼不得已的苦衷,但康代沒有追問下去。康代一個人住在國見之丘的獨棟房。房子是英年早逝的丈夫連同店一起留給她的。本來打算要生孩子,所以多了兩個房間。康代便讓叫田島百合子住其中一個房間。「等正式僱用了,我們再去找房子吧,。我有做房仲的朋友。」聽康代這麼說,田島百合子噙著淚,說著,「謝謝您,我會努力的。」,連連行禮。就這樣,田島百合子便開始在康代的店--「SEVEN」上班。而且,康代認為會很順利的直覺也應驗了,。客人對她頗有好評。康代去店裡看視情況時,白髮的資深酒保私下向她說:「小康,妳真是撿到寶了。自從百合子來了之後,店裡的氣氛就變了。她說話雖然不是特別貼心機伶,但只要她在,現場的氣氛就有股魅力。感覺非常神秘、背後有故事。既不隨便也不拒人於千里之外,這一點也很好。她很適合任哦。」其實不用他說,康代也看得出店裡氣氛變好了。康代很快便決定直接正式僱用百合子。康代依照承諾,兩人一起去找房子。看了幾間房子,田島百合子選了位在宮城野區萩野町的公寓。她看中的是鋪了榻榻米的和室,。康代順勢當了保證人。此後,田島百合子盡心盡力的工作態度依然沒變。常客變多了,店裡總是充滿活力。當然,許多客人都是為她而來的,但田島百合子既沒有隨他們起舞,也沒有造成糾紛。也許是年輕時酒店的經驗派上用場了吧。由於當時全日本景氣極佳,店裡的生意十分穩定,日子便這麼過去了。這段期間,田島百合子也完全適應了仙台這個地方。然而,康代心中並非毫無顧慮。隨著交往日久,兩人雖然無話不談了,但她覺得田島百合子並沒有完全敞開心胸。不僅僅對康代如此,對其他人也從不肯以真面目示人。康代深知這是她的魅力,也是店裡生意興隆的原因之一,所以心情也更複雜。田島百合子也不願多談離婚的原因。康代本來猜會不會是丈夫花心,但關於這一點,百合子明確地加以否認。而且還說了這些話:「是我不好。我不是個好妻子⋯⋯也不是好母親。」這是她頭一次提到她有孩子。一問之下,是個男孩。她離開的時候,孩子十二歲。「那真是苦了妳了。妳不會想他嗎?」康代這麼一問,田島百合子露出寂寥的笑容說:「我沒有資格想他。我叫自己不要去想。到頭來,就是沒有緣份,。跟那孩子也一樣。」康代問能不能看看孩子的照片,田島百合子搖搖頭,表示一張都沒有。「要是帶著那種東西,就永遠都忘不掉了。」她是個非常認真、律己極嚴的女子。康代心想,她們夫婦關係破裂,也許就是她這種個性使然吧。又過了一段時間,當田島百合子來到「SEVEN」工作過了十年左右時,發生了一項巨大的變化。她和一名客人發展出深入的關係。田島百合子稱這位客人「WATABE先生」。康代也曾在店裡見過他幾次。他總是坐在吧台一角,啜飲著淡淡的威士忌加水,看看八卦週刊雜誌,或是戴起耳機聽收音機。年紀大約五十五、六歲,雖然是中等體格,但或許是從事體力勞動吧,手臂的肌肉隆起。康代從他們兩人的樣子感覺出不尋常的氣氛,便向田島百合子確認。她有些過意不去地承認了她與WATABE的關係。他只要來了就一定待到打烊,她很快便發現了他的心意,。後來她也開始等他出現。田島百合子向康代道歉。「道什麼歉呢?這不是很好嗎?。我呀,早就希望妳百合子能遇到有緣人了。他有家室嗎?沒有吧?那還有什麼問題呢!妳們不如乾脆結婚吧?」這個激將法對田島百合子沒有用。她只是微微搖頭,說,「這怎麼成。」之後兩人的關係似乎繼續維持下去,但康代並沒有深入追問,。因為田島百合子不願意多談。看樣子這個叫作WATABE的男人背後也有複雜的內情。後來就沒在店裡看到WATABE了。康代問了一問田島百合子才知道,,她說是對方因為工作遠行。他從事電力相關方面的工作,必須前往各地。田島百合子便是在這個時候發生了變化,。她說身體不舒服而請假的狀況增加了。關於病情的說明則各有自不同。有時候是有點發燒,有時候是身體懶懶的。「是不是哪裡有問題?去醫院檢查一下吧?」康代雖然這麼說,但田島百合子她總是說自己我不要緊。事實上,她請假休息了一陣子就會上班,一到店裡,便會一如往常,認真工作。不久,WATABE也回到仙台,康代便放了心,心想想說這樣就沒事了。一定是一個人太寂寞了。就這樣,又過了幾年。泡沫景氣早已破滅,康代的店也安泰不再。雖然以物美價廉作為賣點,但競爭對手也增加了。康代的小餐館旁就開了兩家牛舌料理店。康代真想找他們理論,:「客人已經很少了還要互搶,是要大家怎麼活?」小酒店「SEVEN」也不樂觀。田島百合子的身體狀況又變差,經常請假。後來,她告訴來找康代說她想辭職。「我這個樣子,只會給店裡添麻煩。我年紀也不小了,請您另請別人。」說著向康代行了一禮。「這是什麼話呢!『SEVEN』是妳撐過來的呀。身體不舒服就休息,好好把身子養好。我會等妳的。也許會請個人來代妳的班,但就只是代班。倒是妳,有好好吃飯了嗎?看妳瘦成這個樣子⋯⋯」這時候的田島百合子瘦得令人心疼。臉頰凹陷,下巴變尖了,。瓜子臉上的圓潤消失了。「嗯,我沒事。對不起,讓您擔心了⋯⋯」她以抑鬱的聲音說。以前她就不是個感情外露的人,現在顯得更加缺乏表情了。康代想起WATABE,便問起他,得到的答覆是又為了工作遠行了。康代猜想,一定是因為這樣她才更沒精神吧。就這樣,田島百合子請了長假。這段期間,康代要兼顧兩家店,但仍抽空打電話關心,有時候也會到公寓去看她。田島百合子的身體狀況似乎不見起色。她常躺在被窩裡,可想而知飯也沒有好好吃。康代也問她是否有沒有去看過醫生,她說去了,但醫生也說沒有哪裡不好。儘管心裡想著,要找個時間帶她去醫院,但康代被工作追著跑,實在抽不出時間。一回過神來已是年底,。一外出,寒意令人不由自主縮起脖子的日子越來越多,。又是一年將盡。那天過午之後開始飄起小雪。一積雪,就連身強體壯的人要出門都不容易。康代擔心起田島百合子,打電話給她。然而,電話沒有打通。響是響了,但沒有人接。康代頓時擔心起來。她裹上連帽羽絨大衣,穿上靴子,出了門。田島百合子一直住在最初租的萩野町的公寓。公寓是兩層樓的建築,有八個房間。田島百合子的房間在二樓最裡面。康代站在門前按門鈴,。但是沒有人應門。信箱裡塞了好多傳單和廣告。看到這些,康代心中一陣不安,。又打了一次電話。這一打,讓她倒抽一口氣,。因為手機鈴聲就從門後傳出來。康代敲門,:「百合子!百合子!妳在嗎?在就回答我!」然而,室內沒有動靜。康代轉動門把,但門上了鎖。她奔下樓梯,四處張望。看到公寓牆上掛著房仲公司的招牌,便用手機打了電話。三十分鐘後,康代在房仲員工陪同下,進了田島百合子的房間。門一開,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倒在廚房的田島百合子。康代一脫下靴子,便喊著她的名字跑上前去,將她抱起來。她的身體又冷又硬,而且輕得嚇人。蠟一般雪白的臉上,露出一絲微笑。康代放聲大哭。
不一會兒警察來了,運走了田島百合子的屍體。由於也算是非自然死亡,因此可能要進行解剖。聽到解剖這兩個字,康代臉色不禁變了。,「別擔心,我們一定會恢復原狀的。,」身穿西裝的刑警說,「而且,我想多半沒有解剖的必要。室內既沒有被翻動的行跡,自殺的可能性也很低。」康代本人也在警署的會客室裡接受警方問話。警方被問到了她與田島百合子的關係、發現屍體的經過等等。聽了她的敘述,刑警問道,:「這麼說,她沒有親人了?」「她是這麼跟我說的。雖然和離了婚的丈夫之間有個兒子,但應該沒有聯絡。」「那位兒子的聯絡方式呢?」「我沒有。我想百合子自己也沒有。」「這樣啊。」這就難了--刑警低聲說。田島百合子的屍體翌日便歸還了,。果然沒有進行解剖。「發現時,應該已經死後兩二天了。驗血的結果,沒有任何可疑之處。醫院的醫生們推斷是心臟衰竭。還說,可能本來心臟機能就有問題。」聽了刑警的話,康代深感後悔,。還是應該早點叫她去接受詳細的精密檢查的。康代認為應該幫她辦一場喪禮,就算簡簡單單的也好,便親自安排。頭一個必須通知的就是WATABE。警方已將田島百合子的手機歸還,所以康代查看了當中的通訊錄。上面的名字比預料中少。康代的手機和家裡的電話、小餐館、「SEVEN」、常去的美容院、熟客十幾人。看她的通話記錄,這兩週田島百合子自己一通電話都沒打,。來電者的也只有康代而已。田島百合子是在多深的孤獨之中斷氣的呢?康代光是想像便渾身哆嗦。身旁沒有一個人,沒有說一句話,倒在廚房冰冷的地板上時,她腦海中閃過了些什麼?心愛的男人嗎?還是唯一的兒子--?通訊錄的最後一行,有「綿部」這個名字,。康代這才知道原來WATABE是這樣寫的。她一直以為是「渡部」。她用田島百合子的電話打過去,。因為怕對方看到不認得的號碼不肯接。電話很快就通了,。傳來低低的一聲「喂。」「啊⋯⋯綿部先生?」「⋯⋯我是。」大概聽出不是田島百合子的聲音吧,感覺得出他有所提防。「對不起,我是宮本。仙台的小酒店『SEVEN』的老闆娘。你記得嗎?」停頓了一會兒,在「哦」的一聲後,他問,:「百合子怎麼了嗎?」「是的,請你冷靜聽我說,」康代潤了潤嘴唇,深呼吸一口氣做了一個呼吸才接著說,「百合子去世了。」電話中傳來大大的吸氣聲。綿部和田島百合子一樣,都是表情很少的人,但康代猜想,這時候他臉上一定出現了震驚的神色吧。或者,因為衝擊太大,反而一貫慣的面無表情?康代聽到了清嗓子的聲音。然後,他以壓抑的聲音問,:「是什麼時候的事?」「我是昨天發現她的遺體的。可是警方說,應該是再兩天前走的,。可能是心臟衰竭⋯⋯」「是嗎?。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。」綿部的語氣淡淡的,聽不出震驚和悲傷。康代甚至猜想,他會不會早就隱約有預感了?康代告訴他正著手準備喪禮,希望綿部能夠來上香,他在電話那頭低聲沉吟了一陣子。「很抱歉,我沒辦法過去。」「為什麼呢?雖然你們沒有結婚,也在一起好幾年,不是嗎?也許你工作忙,但不能設法抽空跑一趟嗎?」「不好意思。我這邊也有我的苦衷,。麻煩您送百合子最後一程。」康代覺得綿部要掛電話了,急著說:「等等!這樣百合子會傷心的,。骨灰我也不知道怎麼處理骨灰才好。」「關於這一點,我自有主張。近期內一定會和您聯絡,。可以告訴我您的電話嗎?」「可以是可以⋯⋯」康代說了電話號碼,綿部說聲,「我一定會和您聯絡的。」,便掛了電話。康代只能呆望著斷了線的手機。第二天,康代租用了禮儀公司最小的一個廳,舉行了一場小小的喪禮。她也通知了「SEVEN」的常客,所以並不是全然沒有人來相送,但終究是一場冷清的喪禮。火化完後,康代將骨灰帶回自己家中。然而,總不能一直這麼放下去,。還必須考慮萩野町的公寓怎麼處置。康代是保證人,有責任幫忙退租。這是無所謂,但田島百合子的東西必須要有所處置,。可以全部都丟掉嗎--時間就在她如此煩惱中過去。她打了好幾次電話給綿部,但都沒打通。康代開始認為他八成是跑了。反正又沒有正式結婚,。很有可能是怕別人把麻煩都推給他,所以就此不再聯絡。田島百合子的喪禮結束後一週,房仲業者來電表示希望把房間清空。康代心想不能再拖了,便橫了心。只能收拾房間,把不要的東西丟掉了。大概所有的東西最後都是會被丟掉吧。然而,正當她站起來要出門時,手機響了。來電顯示是公共電話。一接起來,「宮本女士嗎?」一個沉著的聲音說,「很抱歉,這麼晚才和您聯絡。我是綿部。」「哦⋯⋯」康代大大地喘了一口氣,「太好了。我還以為你不會再跟我聯絡了呢。因為電話都打不通。」綿部低聲笑了。「我把那支電話解約了。因為那是專門用來和百合子聯絡的。」「是嗎。可是,那也太⋯⋯」「不好意思,我應該先告訴您的。不過請您放心,我找到接收百合子的骨灰和遺物的人了。」「咦!真的嗎?是什麼樣的人?」「是百合子的獨生子。他在東京。為了確認他的所在,才會這麼花時間。不過不用擔心,我找到他的住址了。我現在就說,可以請您抄下來嗎?」「啊,好。」綿部所說的地名,是杉並區荻窪。田島百合子的兒子就住在那裡的套房式公寓大樓。「可惜沒有查到電話。所以,我想您可以寫信給他。」「我會的。請問,她兒子叫什麼名字?一樣是姓田島嗎?」「不,田島是百合子娘家的姓。離婚之後她就恢復原來的姓了。兒子姓加賀。加賀百萬石的加賀。」是女演員加賀萬里子的加賀吧--康代心中浮現了文字。綿部說,兒子名叫「恭一郎」,目前任職於警視廳。「他是警察呀?」「是的。說所以也很奇怪,不過我想您向他聯絡他不會置之不理的。應該會有正面的回應吧。」「我知道了。請問,綿部先生今後有什麼打算?你能不能趁百合子的骨灰還在我這裡的時候,來給她上個香?」康代這一問,讓綿部一時陷入沉默。「喂?」「這⋯⋯我想還是算了。請忘了我。我想,您不會收到我的聯絡了。」「怎麼這樣⋯⋯」「那麼,萬事拜託了。」「啊,等--」還沒說出第二個等字,電話就掛了。康代望著她抄下來的姓名和住址。加賀恭一郎--她也只能和這個人聯絡了。
她立刻著手寫信。在煩惱之後,整理出如下的內容:「請恕我冒昧來信。我名叫宮本康代,在仙台經營餐飲業。之所以提筆寫信,不為別的,是為了通知您關於田島百合子女士的一件大事。百合子女士直至不久之前,都在我所經營的小酒店工作。然而,數年前起,她的身體狀況便不太好,前幾天於住處過世。據說死因是心臟衰竭。由於百合子女士沒有親人,我身為僱主,又是租屋處的保證人,便為她舉行了喪禮,保管骨灰。只是骨灰終究無法一直放在舍下,便決心寫這封信。能否請您接收百合子的骨灰及遺物呢?若您願意前來,我會配合您的時間,還請您與我聯絡。在此附上我的電話與住址。提出如此冒昧的要求,委實非常抱歉。靜候好音。」將信寄出的第三天下午,康代便得到回覆。因為店裡公休,正在家中計算營業額時,手機響了。上面顯示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號碼。看了之後,康代有種預感。一接起電話,「請問是宮本康代女士嗎?」一個低沉卻響亮的聲音傳入康代耳中。「我是。」頓了一下之後,「敝姓加賀,我收到了您前兩天的來信,」對方說,「我是田島百合子的兒子。」哦--康代發出安心的呼聲。雖然寄了信,但事後她卻擔心起來:會不會確實寄到?不,這個住址真的住著一個姓加賀的人,而這個人真的是田島百合子的兒子嗎?「家母,」加賀說,「生前受到您很多照顧。謝謝您。」康代握緊了電話,搖搖頭。「別這麼說,百合子才是幫了我大忙。請問,我信裡寫的事,你考慮過了嗎?」「您指的是骨灰吧?」「是的。我個人認為,由身為兒子的你來接收是最理想的。」「您說的一點也沒錯。我會負起責任,處理後續事宜。真的很抱歉,給您添了這麼多麻煩。」「聽你這麼說,我就放心了。百合子在九泉之下一定也很高興。」「但願如此。那麼,不知道您何時方便?您要開店吧。請問是星期幾公休呢?」百合子回答今天剛好公休,加賀竟說那正好。「我也休假。那麼我現在過去方便嗎?現在開始準備的話,我想傍晚應該就能到了。」這個提議令康代有些吃驚。她以為對方也有許多苦衷,要付諸行動勢必需要時間準備。但他能及早接收,康代這邊自然沒有異議。她一表示同意,加賀便說明了大致的抵達時間,然後掛了電話。康代轉眼去看佛壇。田島百合子的骨灰和照片就放在那裡。照片是在「SEVEN」店內拍的。田島百合子難得露出開朗的笑容。那是喪禮前,一位熟客好心帶來的。康代看著照片,內心喃喃說著:太好了,妳兒子要來接妳了哦。大約三個小時後,加賀來電,說他已抵達仙台車站。他要搭計程車過來,康代便告訴他該怎麼找到她的住處。她正燒開水、準備泡茶時,對講機的鈴聲響了。加賀是個體格出眾、神情幹練的人。年紀大概三十歲左右吧。輪廓鮮明,眼神銳利。給人一種正義感極強的印象。他遞過來的名片上,印有警視廳搜查一課這個工作單位。他再度向康代表達感謝與歉意。「別客氣了,快來見見百合子。」聽到康代這句話,這個高個子的年輕人說聲好的,表情鄭重地點頭。在佛壇前合十上香後,加賀轉身面向康代,說「謝謝您」,深深低頭行禮。「太好了。這樣我肩上的重擔也放下來了。」「家母是什麼時候開始來到宮本女士店裡的?」加賀問。康代屈指算了算,回答:「今年是第十六年。是剛進九月的時候。」加賀皺起眉頭好像在思索些什麼,然後微微點頭。「那麼是離家之後便來了。」「百合子也是這麼說。她說以前來旅行的時候,很喜歡這個地方。所以,她離了婚孤身一人,馬上就想到要來這裡工作。」「原來如此。--家母住過的地方,現在怎麼樣了呢?」「都沒有動。我想帶你去看看⋯⋯」「謝謝您。請您務必帶我去。」說完,加賀又行了一禮。於是由康代開車前往萩野町的公寓。在車上,她簡要地說明她和田島百合子的相遇相處等等。只是,關於綿部的部分她總覺得難以啟齒,便沒有提起。到了田島百合子的住處,加賀並沒有立刻進去,而是站在門口脫鞋的地方打量室內。以隔間而言,這是個一房一廳的房子,淺褐色的壁紙早已褪色。榻榻米長期受到陽光曝曬,呈現紅褐色。房間中央有一張矮桌,牆邊擺著小小的碗櫃和廉價組合櫃。「在這麼小的房子裡住了十六年⋯⋯」加賀喃喃地說。在康代聽來,像是不由自主脫口而出的心聲。「我來的時候,百合子倒在廚房這邊。那個時候就已經⋯⋯」走了這兩個字她就省略了。「是嗎。」加賀的視線也朝向小小的廚房。「請進來吧。」康代說。「雖然稍微打掃過,但百合子的東西我什麼都沒丟。請確認一下。」加賀說聲打擾了,脫了鞋,終於進了房間。他略帶猶豫地打開了碗櫃,看著裡面。顯然是不知如何處理。百合子離家的時候,他還是小學生。儘管應該有許多關於母親的回憶,但這些回憶若已沖淡許多也不足為奇。康代從包包裡取出房間的鑰匙。「如果你想慢慢看,這個就交給你。只要向房仲公司打聲招呼,再留一週應該不成問題。我想,你可以趁這段期間整理一下,看是要搬走還是處理掉⋯⋯」加賀定定地望著鑰匙,說聲「好的。那麼鑰匙先寄放在我這裡」,然後伸出了手。他接過鑰匙之後,「想請教您一件事。」似乎有所顧忌般開口說,「家母對於離家一事,有沒有說過什麼?像是對婚姻生活的不滿,或是離家的原因⋯⋯」康代緩緩搖頭。「詳情她什麼都沒說。只說是她自己不好。說她不是個好妻子、好母親。」「⋯⋯是嗎。」加賀遺憾地低下頭。「你沒有頭緒嗎?」反過來由康代問。加賀淡淡一笑。「我從劍道的暑期集訓回來,只看到家母的留書。完全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。只是,隨著年紀漸長,也慢慢明白了。」「好比說?」家父--說著,加賀微微皺起眉頭,「是個熱衷於工作的人。但相對的,便無法顧及家庭。他很少回家,將關於家庭的一切難題都推給家母。家父與親戚處得不好,家母總是被夾在中間左右為難。我猜想,家母多半是厭倦了這樣的生活吧。可是,對於逃離家庭這件事,也許家母深感自責。」康代哦了一聲,深有同感。個性認真的田島百合子很有可能這麼想。忽然間加賀一臉想起什麼的神情,看著康代:「我忘了問您一件很重要的事。」「什麼事?」「我收到了您的信,請問您是怎麼得知我的住址的呢?我想家母應該不知道。」聽到這個問題,康代覺得自己的臉僵了。本想設法瞞混過去,但看到加賀以銳利的眼神筆直地望著自己的神情,便了解到瞞混無用而死心。他可是警官啊。「有人告訴我的。」康代說。「那是?」「和百合子在一起的一名男子。」加賀的表情瞬間沉下來,但隨即便像冰塊融化般緩和了。「可以請您告訴我詳情嗎?」康代說好,雖然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,還是將她所知的關於綿部的一切說出來。「對不起。我不是故意隱瞞,只是不知該怎麼說⋯⋯」康代加上這一句。加賀露出苦笑,搖搖頭。「謝謝您這麼體恤,但請您不用擔心。我也慶幸家母有這樣一個對象。甚至還希望能見上一面,向他請教家母的事。」「也難怪你會這麼想。可是,就像我剛才說的,我連他在哪裡都不知道。」「除了您的店之外,他有沒有常去的地方呢?」康代細想,「我想應該沒有。我沒聽百合子提起過。」「那麼,關於這位先生,您有沒有什麼記憶呢?像是來自哪裡、畢業學校等等,或者常去的地方?」「地方⋯⋯」康代的腦海中好像有模糊的印象。田島百合子好像提過一個人人都知道的地名。終於,文字浮現了。「對了,日本橋⋯⋯」「日本橋?東京的?」「是的。有一次,百合子曾經提到過。她說,綿部先生有時候去日本橋,常跟她說些店家或是名勝。百合子以前雖然住在東京,卻好像很少到日本橋那一帶。」「那麼您知道綿部先生是為了什麼到日本橋去的嗎?」「對不起。這我就不知道了⋯⋯」「是嗎。別客氣,這樣就十分具有參考價值了。」加賀的視線再度轉向碗櫃。他的側臉認真無比,眼中射出銳利的光芒。那是警官的表情。三天後,加賀來康代這裡歸還房間的鑰匙。他說已經將田島百合子的東西全數搬走了。家具、電器和寢具,則已請資源回收業者回收。「衣服少得令人驚訝。家母若還在世,應該是五十二歲⋯⋯五十二歲的人都是這樣嗎?」加賀一臉不解地說。「百合子是個節儉的人,從來不會亂買新衣服。而且,大概也很少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門吧。」「原來如此。」加賀點頭回答的眼神顯得很哀傷。「百合子的衣服你怎麼處理呢?」康代這麼一問,「丟了。」得到的是如此乾脆的回答。「我拿著也不是辦法。」儘管認為他說的有理,但一想到加賀將亡母的衣服塞進垃圾袋的心情,康代不禁有些心痛。兩人前往公寓,確認完全清空的房間。放置碗櫃的部分,榻榻米的顏色完全不同。「其他的東西都送到加賀先生那裡嗎?」康代問。「全都塞進紙箱送過去了。我想一一細看,好好推敲家母這十六年是怎麼過的。」說完,加賀微微皺起眉頭,「雖然這麼做,也不能如何。」「哪裡的話。」康代說,「請你好好體會百合子的心情。這十六年來的心情。我也要請你這麼做。」加賀淡淡笑著點頭,「想麻煩您一件事。」他說,「關於那位綿部先生,若您知道了什麼,可以通知我嗎?無論再小的事都沒關係。」「好的。我如果知道了一定通知你。」「麻煩您了。」加賀說要回東京,康代開車送他到仙台車站。甚至到收票口目送他。加賀向康代道謝,然後轉身邁開大步。這時候,康代才頭一次發現他長得與田島百合子十分相像。
這件事之後,又過了十年多的歲月。這段期間,康代本身與周遭發生了種種變化,但最大的大事再怎麼說,都是東日本大震災與核電廠事故。一想起地震當時,康代至今仍會發抖。看到面目全非的市容時,她以為身陷地獄,但不消多久,她就知道自己是幸運的。她有很多親戚在氣仙沼,大多數都在海嘯中成了不歸之人。後來,她為了獻花而前往當地時,親眼目睹的慘狀令她啞然失聲。舉目所見,盡是灰色的瓦礫堆。漁船、車輛與毀壞的民宅,在污泥中混雜一氣。不難想像那當中恐怕還沉睡著許多尚未被發現的遺體。每當風起,令人難以喘息的異臭便衝鼻而來。她所經營的兩家店也都在震災之後結束營業。水電交通等基礎設施斷絕,實在無法營業,就算能夠復原,暫時也不會有客人吧。康代本身也早已超過古稀之年。是該退休了。靠著景氣好時的積蓄與年金,康代的生活不愁溫飽。一個月和老朋友喝幾次酒,也有能力去旅行。她自認為,就曾經遭遇那場震災的人而言,她的人生十分愜意。某一天,她看報時忽然想起了加賀恭一郎這個人。社會版報導了東京發生的一起殺人命案。從警視廳搜查一課這幾個字聯想到他。只不過,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在那個單位。他每年都不忘寄賀年卡,但幾乎都沒有提到自己的近況。多半是為了想要綿部的消息,才與康代保持聯繫的吧。但從那之後,綿部都沒有和她聯絡。報導中說,老街的公寓裡發現了一具遭到殺害的女性屍體。一瞬間,她想起了發現田島百合子遺體時的事。然後康代心想,加賀會不會正在辦這個案子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