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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年陰陽師(肆拾壹) : 傷逝之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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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尸櫻篇】扣人心弦大結局!昌浩一行人終於與紅蓮重逢,也因為紅蓮的解救而從邪念之海裡脫險。屍為了安置咲光映,四處尋找尚未沾染魔性的森林。而昌浩除了等待勾陣復原外,一心只想著如何讓屍與咲光映逃到人界。但紅蓮卻越來越懷疑,屍是不是刻意奪走了勾陣的神氣?連咲光映都開始對出現異狀的屍產生恐懼。就在此時,兩道驚人的神氣在遠處爆發了!為了確認晴明的安危,昌浩與紅蓮急忙趕往了現場……

【尸櫻篇】扣人心弦大結局!昌浩一行人終於與紅蓮重逢,也因為紅蓮的解救而從邪念之海裡脫險。屍為了安置咲光映,四處尋找尚未沾染魔性的森林。而昌浩除了等待勾陣復原外,一心只想著如何讓屍與咲光映逃到人界。但紅蓮卻越來越懷疑,屍是不是刻意奪走了勾陣的神氣?連咲光映都開始對出現異狀的屍產生恐懼。就在此時,兩道驚人的神氣在遠處爆發了!為了確認晴明的安危,昌浩與紅蓮急忙趕往了現場……
結城光流8月21日生,O型,居住東京。2000年9月以《篁破幻草子:仇野之魂》出道,成為作家。作品有《篁破幻草子》、《少年陰陽師》、《大陰陽師 安倍晴明》、《怪物血族》等暢銷系列。非常喜歡紅茶、寶石、中島美雪、織田裕二、槙原敬之等等,尤其熱愛《大搜查線》。「櫻花聲聲催促,為死亡做準備」(一茶)
譯者 涂愫芸東吳日語系畢業,遊學日本三年,任職日商七年,現為專職翻譯。譯有《少年陰陽師》系列、《怪物血族》系列、《鹿乃子與瑪德蓮夫人》、《豐臣公主》、《鹿男》、《鴨川荷爾摩》、《荷爾摩六景》、《華麗一族》等書。
1    
整片視野都飄著美到極致的紫色花朵。「……」睜到最大的眼眸,鮮明地映照出你緩緩傾斜的身影。你纖細瘦弱的身軀發出微弱的咚唦聲響,倒落在紫色花墊上。紫色花瓣一枚接著一枚,掉落在你淺色的狩衣上。在黑暗中紛飛飄落的花瓣,宛如夜半無聲無息不斷飄落的雪花。你沒有血色的肌膚是屍蠟色。花瓣掠過你的側臉,翩然飄落、堆積。你趴倒的肩膀、垂下的眼皮、微張的嘴巴動也不動。風咻地吹過,掃過所有枝椏,奪走無數的花朵。這是宣告結束的風。「……」我想呼喚你的名字,聲音卻出不來。我想大叫不可能,凍結的喉嚨卻不聽使喚。我想撇開視線,大叫一定是弄錯了,身體卻僵硬得不能動,連眼睛都無法眨。你散開的頭髮在風中飄搖,撫觸著你已經凹陷消瘦的臉頰。啊,看起來好像很癢呢。你大可舉起手,撥開頭髮呀。然後,張開眼睛,哎呀哎呀地埋怨,吃力地爬起來。你大可發出嘆息聲,吊起嘴角賊笑呀!一如往常地瞇起眼睛,得意地笑著說被騙了吧?那麼,我也會一如往常地生氣歸生氣,還是原諒你所有的一切。所以。所以。所以──「……」我緩緩站起來,伸出手,想叫喚你。在搆到手之前,不知道為什麼腳突然失去力氣,我癱軟地跪了下來。覆蓋地面的紫色花朵宛如柔軟的毛毯,從那下方傳來奇妙的喧嚷聲。『……已矣哉。』我顫抖的手,好不容易才碰到你骨瘦如柴的手指。然而,手指已經冰冷。從紫色花墊下響起狂喜的聲音。已矣哉。已矣哉。已矣哉。已矣哉。已矣哉。已矣哉。已經完了。已經完了。已經完了。已經完了。已經完了。所有一切都完了。「……」啊,沒錯。那膚色像蠟;皮膚也冷得像蠟。佈滿皺紋的手指僵硬不動。可見握住的手不會再反握回來了。不可能。不可能。不可能。在我無法眨動的眼眸裡所映出的表情,明明像是睡著了啊。我伸出另一隻手,搖晃你的肩膀,使出全力搖晃,你卻動也不動。「……──……──……、……──……──……、……──……──……」我一邊搖晃一邊叫喚,一次又一次。從花墊下傳來的聲音,像是在嘲笑我嘶啞的叫喚。已矣哉。「……──……!」
    
穿越被地獄業火燒盡的森林後,往哪裡跑、如何前進,他們都不記得了。屍抓著咲光映的手帶路,昌浩等人跟著他在黑暗中奔馳。出了森林後,沒看到那些野獸也沒有邪念追上來。可能是殿後的紅蓮所射出的火焰,嚇阻了它們。沒多久,咲光映的腳步開始踉蹌起來,好幾次差點絆倒。她的體力消耗到達極限了。昌浩還能靠意志力支撐,但也差不多了。屍環視周遭,尋找可以讓咲光映休息的地方。途中有好幾座森林綻放著花朵,像是在召喚他們,但屍連看都不看一眼。昌浩現在也知道理由了。不能進入森林,會被吃掉。就這樣,他們放棄好幾座森林,不斷往前走,最後找到一個由岩石交疊形成的石室。裡面是乾燥的,什麼都沒有。不只昌浩,紅蓮也試著推推看、拉拉看,岩石都屹立不動。屍最先進去,仔細檢查過有沒有危險才叫咲光映進去。喘氣喘到肩膀上下起伏的咲光映,垂著頭抓住昌浩的袖子。他眼神嚇人。被瞪視的昌浩不敢撥開咲光映的手,縮著肩膀跟她一起走進了石室。紅蓮露出嚴峻的表情,直盯著他們三人。「紅蓮,裡面很大,進來也沒關係哦!」看到昌浩探出頭來招呼自己,紅蓮無言地回應。石室的入口狹窄,修長的紅蓮必須彎著腰才能進去。他抱著勾陣,一邊注意不要撞到她的頭,一邊從縫隙鑽進去。勾陣沒怎麼樣,倒是紅蓮自己稍微撞到了肩膀和頭,他不悅地皺起眉頭。紅蓮在最靠近出入口的地方坐了下來,強烈的疲憊感馬上湧現全身。他瞞著所有人強忍著,喘了一口氣。在體力明顯消耗的狀態下爆發神氣,他早就知道沒那麼容易復元。靠牆坐著的咲光映,抱著膝蓋垂下了頭。「妳嚇壞了吧?咲光映,但沒事了,在這裡休息一下,就照昌浩說的那樣去做吧。」屍溫柔地對她說話,她也只是輕輕點個頭。屍毫不介意,緊靠著她坐下來。石室裡有點冷,這麼坐多少可以取暖。昌浩坐在與屍相反的另一邊。咲光映還是抓著他的袖子,所以他只能坐在那裡。雖然感覺到屍嚴厲的視線,但他實在是身不由己。靠著堅硬冰冷的岩石坐下來沒多久,眼皮就像鉛一樣重,一不小心就垂了下來。他眨了好次眼睛,甩甩頭,正努力抵抗睡意時,一個沉靜的聲音傳入耳裡。「你也休息一下。」弓起左膝坐在出入口的紅蓮,對他使了個眼色。「不必勉強睡,閉著眼睛就行了,你應該也撐到極限了吧?」他很想說才沒有呢,但這麼逞強也於事無補。休息一下也無妨,反正有紅蓮在。不但紅蓮回來了,勾陣復元後也會甦醒。他一邊調整呼吸,一邊思考今後的事。有紅蓮在,逃離祖父與神將們的機率就增高了。待勾陣復元,機率又會更高。這麼一來,就能設法連上通往人界的路,帶著屍和咲光映逃離……這個……世界……「……」昌浩垂著頭,想著想著就倒下去了。紅蓮搖頭嘆息。昌浩明明累到筋疲力盡,眼睛一閉上就會睡去,卻還是憑著意志力撐到現在。看著昌浩與抱著膝蓋坐在旁邊的咲光映,紅蓮眨了一下眼睛。忽然間,屍站起身來。紅蓮把視線轉向他,他面無表情地說:「我去看看周遭狀況。咲光映,跟我一起……」紅蓮打斷他說:「留下她。」屍露出犀利的眼神,但紅蓮不為所動。「你仔細看,她睡著了,叫醒她很殘忍。有我看著她,不用擔心。」「咦,咲光映?……妳累壞了吧?」抱著膝蓋的咲光映一動也不動。屍輕輕撫摸咲光映的頭髮,紅蓮緊盯著他看。當昌浩拔起火焰之刃的刀影,解放被封鎖的神氣,幫紅蓮恢復本性時,紅蓮就感受到異樣的視線。他轉動眼珠子,搜尋視線的主人,看到了屍。屍用有如發燒般的昏沉眼眸瞪著紅蓮,嘴裡唸唸有詞。因火焰燃燒、神氣翻騰,以致於紅蓮並沒有聽見他在說什麼,但從他的神情看得出他大有問題。在那座尸櫻森林,晴明與神將們在追捕這兩名孩子。同袍什麼都沒說就發動了攻擊,紅蓮叫昌浩帶著兩個孩子逃走。神將不可以攻擊人類。在不知道目的、不知道神將們想做什麼的狀態下,他絕不能把這兩個孩子交給同袍。這是他當時的判斷。然而,面對屍的視線後,他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是不是錯了?紅蓮的盤算是把咲光映留下來,屍就不敢亂來。尸櫻、晴明與神將全都在追屍和咲光映。紅蓮不知道原因,只確定不能對他們掉以輕心。在到達這裡之前的短暫時間,他看得出屍有多在意咲光映、有多關心咲光映,所以扣住這個女孩的去留非常重要。紅蓮被屍凝視卻面不改色,毫不在乎。「知道了……」想起燒毀森林與邪念的灼熱火焰,屍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點點頭。紅蓮盯著男孩走出去的背影,眼睛閃過厲光。另一方面,走出去的屍,環視被黑暗覆蓋的周遭一圈。風吹起了。他瞇起眼,迎著風往前走。空氣在顫動,微乎其微的聲音傳入他的耳畔。──已矣哉。男孩迎風向前,臉上的表情出奇平靜。「……已矣哉……」意亂情迷地哼唱著的嘴唇,扭曲成笑的形狀。
    
過去、現在、未來,都在夢裡。
猛然睜開眼睛,發現自己身在某間宅院裡。昌浩張大嘴巴,眨了好幾次眼睛。「咦……?」這是哪裡?他緩緩地站起來,環顧四周。「慢、慢著,這究竟是怎麼回事?」自己確實是進入了幽暗的石室,稍微閉了一下眼睛。櫻花森林在哪?咲光映和屍呢?紅蓮和勾陣呢?靠著附近柱子思考的昌浩,聽見輕微的腳步聲。有個小男孩光著腳躂躂躂地往這裡跑過來,昌浩認得他。「忠基?」是大哥家的次子,也就是他的侄子忠基。忠基直接從昌浩前面跑過去了。「啊,喂……」發現伸出去的手變成半透明,昌浩呆呆看著自己的手,恍然大悟。啊,是夢?「好清晰的夢……」他「呼」地了喘口氣。夢裡存在著一切。有過去也有未來。夢是現實,現實是夢。現在看到的光景說不定不是夢,而是現實。昌浩以為自己在作夢,或許他已經不在這世上,只是自己沒有察覺罷了。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亡而四處徘徊的死靈就是如此。「不、不,我應該還活著。應該是、一定是。」昌浩甩甩頭。「可能是靈魂出竅吧?」有時候,靈魂會脫離身體到處徘徊。在那段期間,人沒死,但身體是空殼。祖父使用的離魂術則是刻意那麼做。昌浩還不會使用離魂術,應該是靈魂不知不覺中脫離了身體。或者,被什麼硬拖出了身體?還是被誰召喚了?但願是後者。靈魂毫無道理地脫離身體,萬一被昌浩的武術老師神祓眾的夕霧知道,一定會說他修行不夠,重新訓練他一次。想起白髮紅眼的夕霧嚴厲表情,就想起依偎在他身旁笑得很不真實的女孩。「不知道螢過得好不好……」呈半透明狀的昌浩因看到忠基跑過去時的神情而有點擔心,便悄悄跟在他後面。跑進自己房間的忠基蹲下來蜷起背部,小聲啜泣著。驚訝的昌浩看見忠基的哥哥國成,板著一張臉走過來,橫眉豎目地說:「別哭了,真是沒用。」臉朝下方的忠基搖著頭。國成拱起肩膀,更生氣了。「我叫你別哭啊。父親不是說了嗎?母親只是身體有點不舒服。你這樣哭哭啼啼,母親會擔心的。你要讓臥病在床的母親為你擔憂嗎?」被哥哥斥責的忠基猛然抬頭,緊咬嘴唇,用袖子粗暴地擦拭被淚水濡溼的臉蛋。依然板著臉的國成點個頭說:「很好。妹妹午睡就快醒了,你去陪她。」「哥哥呢?」「我要去讀漢詩。必須用功讀書,讓母親放心。」忠基聽哥哥的話,走出了房間。國成則回到自己位於隔壁的房間,在桌前坐了下來,肩膀因沮喪而垂下。昌浩詫異地皺起眉頭。「大嫂怎麼了……?」桌上擺著幾本漢詩,但國成並沒有打開書的意思,緊緊抓住兩邊膝蓋。「沒事、沒事,父親都說沒事就一定沒問題的。」母親和肚子裡的孩子都會安好。國成知道不會有事的。自己、弟弟、妹妹都生出來了,且好好地活在這裡。所以,下一個孩子足月後,也會健健康康地生下來,母親也會很快地好起來。還不知道是弟弟或妹妹。父親總絮絮叨叨地說是男孩,但家裡已經有兩個男孩了,女孩只有妹妹一個,所以國成偷偷希望是個妹妹。不過,他不再像以前弟弟、妹妹出生時那麼興奮地期待了。他站起來,走出對屋,面向北方,雙手合十。「呃,守護京城的……」明知正在思考的侄子聽不見,昌浩還是忍不住脫口而出:「是貴船的高龗神。」「啊,對哦……咦?」國成訝異地環視周遭,並沒看到什麼人,他疑惑地重新面向北方。「貴船的高龗神,請保佑……」昌浩離開那裡往主屋移動。他知道大嫂懷了第四個孩子,但不知她發生了什麼事。他來過這座參議宅院很多次,但當然沒去過他們夫婦的房間,並不清楚所在位置。不過,貴族宅院的構造都差不多,所以他大約能猜出在哪裡。從忠基剛才去過的房間,傳來熟悉的聲音。那是哥哥的聲音。他決定待在外面偷看。即使是夢,也很難分辨清楚是夢還是現實。冒冒失失的話,哥哥很可能會察覺,以為有來歷不明的人闖入因此發動攻擊,他可不想遭遇那麼可怕的事。哥哥安倍成親可是個陰陽師呢,只要察覺到有誰要對自己的親人不利,絕對不會手下留情。走下庭院,往房間前面走去的昌浩,發覺到處都是黑暗的陰影。以春天來說,也未免太冷了。不只庭院,外廊附近、室內也都飄蕩著異常的冷空氣。這不是一般的冰涼、寒冷。即使太陽照射或生火,都不能去除。微陰的天空就快帶來了黑暗。啊,是逢魔時刻。無意識地這麼想時,有個聲音瞬間掠過昌浩的耳朵。
呸鏘。
昌浩全身豎起雞皮疙瘩。他回頭一看,視野轉為黑暗,整個世界突然扭曲歪斜。當扭擰塌扁的景色恢復正常時,已經換成了其他場所。這是哪裡呢?正詫異時,看到快乾掉的水池,池邊還有一棵熟悉的樹。「是二哥……」是二哥的家。就是從這個水池冒出來的黑影,將他拖進了那個櫻花的世界。「對了,梓……」他一直很擔心梓。為什麼突然從成親家變成昌親家,昌浩決定不再思考了。「這是夢啊,夢怎麼會有完整性呢,多想也沒意義……」他喃喃自語著,並穿越庭院。昌浩知道梓的房間。憑記憶摸索到那裡後,他從拉開的上板窗往裡面探看。現在的他是透明的,所以他曾想過說不定自己可以穿越板窗或牆壁,但既然上板窗開著,就沒必要那麼做了。「如果看不清楚,可以試試看……」房裡有著被點燃的燈台,光線所及的地方鋪著墊褥,上面躺著一個女孩。昌浩鬆了一口氣。女孩的表情很祥和,呼吸也規律。不只穿著單衣①,裡面還有一件衵衣②,可能是在睡午覺。被屍與咲光映送回來後,她不知道如何回到了這個家。想必昌親、大嫂和其他親人都鬆了一口氣。屍說她是被尸櫻魅惑了,但那是什麼意思呢?昌浩想起祖父身上所散發的妖氣,懷疑梓會不會也沾染了那樣的妖氣。他屏氣凝神來搜尋,但全然沒有發現那樣的妖氣。非但沒發現,還感覺有股非常祥和、清靜的氣籠罩著梓。「咦……這是……」原以為這是昌親為保護女兒而施行法術的氣,後來發現不是。「是風音。」這時,一個黑影從房間陰暗處喀喀地走出來,走到梓的枕邊時停下腳步,宛如在回應昌浩的想法。歪著頭的漆黑烏鴉,是道反的守護妖。「原來如此,太好了。」有嵬在一旁,還有風音的靈氣籠罩著梓。不管梓曾遭遇多嚴重的事,看烏鴉那麼悠哉的樣子,就知道不用擔心了。一直很擔心梓的昌浩,終於放下心中的大石。雖然還有很多問題沒解決,但梓已經沒事了。昌浩悄悄從上板窗外面離開。『嗯……?』在梓枕邊的烏鴉忽然望向了上板窗。它感覺那裡有股視線,詫異地發出低吟聲,飛到上板窗的木條上往外看。沒看到什麼異狀。『這是……?』昌浩沒聽見嵬的低喃。就在他從上板窗外離開的瞬間,耳膜響起了某個聲音。
呸鏘。
視野轉暗更換場景,整個世界塌扁歪斜。身體失去平衡,踉蹌搖晃。膝蓋差點彎下去,昌浩勉強踩穩了腳步,等視野恢復正常。沒過多久,景色就轉為清晰,昌浩發現自己站在京城某處的道路中央。太陽完全下山了。「剛才是逢魔時刻,現在應該是半夜……吧?」他仔細觀察周遭,看到小小的身影從前面走過來。是熟識的小妖們。「它們為什麼在哭呢?」詫異的昌浩說得沒錯,三隻熟識的小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。它們不停地拭淚、抽噎,這邊走走、那邊走走,在道路上蛇行,還四處張望。沒多久,獨角鬼用虛弱的聲音說:「在哪裡嘛……」「怎麼可能……在這種地方嘛……」龍鬼的尾音顫抖,聽不清楚在說什麼。猿鬼跺著腳說:「這種事很難說吧?」三隻小妖停在路中央,開始號啕大哭。「找不到……找不到……」「到底跑哪去了嘛……」「明明放在那裡沒動啊!」小妖們看起來很著急,昌浩便跑向了它們。「喂,怎麼了?……對哦,你們聽不見我說話。」昌浩在嘆息時,三隻小妖停止了哭泣,眨了眨眼睛。「哦,不愧是小妖。對了,說不定聽見我的召喚,它們也能來夢殿。」就像之前車之輔回應昌浩的呼喚那樣,呼喚它們的名字,身為妖怪的它們就可以在夢與現實之間來來去去。「剛才……是不是有什麼……?」小妖們東張西望,狐疑地蹙起眉頭。看來並沒有聽見昌浩的聲音,只是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。正在思考該怎麼辦的昌浩,忽然聽見微弱的聲響,抬起了頭。從前方傳來的車輪聲逐漸靠近,同時亮起了灰白的鬼火。「啊,車!」「原來是車聲啊。」「是……嗎?」獨角鬼傾斜著身軀。在它們前面停下來的車之輔,掀起了後面的車簾。『請坐上來。蜘蛛老爹說它看到有小妖抱著什麼茶色的東西,往那邊跑。』三隻小妖飛跳起來。「真的嗎?」「快走啊,車!」「別讓它跑了!」『是!』妖車正要往前跑時,忽然張大眼睛四處張望。『……?』昌浩苦笑著,用透明的手推了車子一把。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,但這件事想必對小妖們來說很嚴重。竹三条宮的脩子和藤花若看到感情深厚的小妖們這麼沮喪,一定會擔心。「沒關係,車之輔,你去吧。」車之輔眨了眨眼睛,歪著頭往前跑。它們都離開後,黑暗中只剩昌浩一人。現在黑暗已經不可怕了,只是感覺不太舒服。人過度疲勞,作的夢大多是惡夢。「呃,祓除惡夢的祭文是什麼呢……」在夢裡唸也有效嗎?正在思考這件事的昌浩,察覺空氣出現變化,屏住了呼吸。與夜晚的黑暗不同的陰沉籠罩周遭;與夜氣的冰涼不同的寒冷沁入骨髓。心臟在胸口撲通撲通狂跳。全身寒毛直豎。脖子附近有緊縮的感覺,一股戰慄掠過體內。本能告訴他千萬不要回頭,身體卻不聽使喚,自己動了起來──
……呸鏘。
    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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